黄小简

大概只想胡说八道。

那碗入了药的汤

前些日子,和朋友在群里说到药汤,我才惊觉:原来大家儿时都被逼迫着喝下难喝的汤水。逼迫我们的人,大抵都是母亲,或是、家里的老人。

广东人素爱喝汤,特别是潮汕地区。春有鱼头豆腐汤,夏喝排骨冬瓜汤,秋食栗子煲鸡汤,冬嚼羊肉煲……一年四季,应季而生,几乎每一顿开餐前,都会先喝一口汤。这大概是千百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“规矩”,而今可能便成了无意识的就餐仪式吧。

作为潮汕人,我却不怎么爱喝汤。不管身边人怎么介绍汤有多鲜美,我都很少心动。大学时还因此遭到广州舍友的嘲笑:“你一个潮汕女孩,不会煲汤便算了,竟也不爱喝汤。”

我确实很少喝汤,却也因此,记住了某几碗汤的味道。

高考那会,母亲见我身子弱,便每个星期总会炖几次鱼头汤。具体下了什么药材,我并未留意过,只记得喝下口,药味流于唇齿间。对于爱吃甜食、小孩子口味的我来说,这是一种折磨。

只不过,后来回忆起那段日子,最难忘的还是做题时厨房传来的鱼香药味缠绕的气味。

人们常说,世间所有感情都以结合为目的,只有亲子间的是以相离为终点。

这没错,却也,只对了一半。

听母亲说,她做月子时,家里并不富裕,并没有名贵的药材可以滋补。但外婆还是想方设法给她炖汤,只愿自己的女儿别落下病根子。

而外婆生病时,家人们也变着法子为她熬制一碗,补补身子。

你看,千丝万缕的情绪,只在一碗几个小时的汤里,道不清言不明,跟着上一辈人做便是了。

儿时的药汤,我们常抱怨着味道苦涩难闻,却也喝得彻底,不愿浪费几个小时的火候,也不想看到母亲脸上的失望。

亲子间的情感既是相离,更是传承与不辜负。

就如同秋天的落叶,入了尘土,成为肥料,才有了后来春天翠绿生机的新芽;也像外婆给母亲的那碗汤,母亲后来为我熬制的药味鱼香,而我们捏着鼻子喝下去。

古时游子离家,家人熬制的汤中加的药,大抵是当归、远志、怀熟地等,都盼着孩子功名成就,早日归来。

母亲们大概没有这么多讲究,只想把这些药材里最好的东西给孩子,只盼我们好好的,就够了。

要说这世间最没功利性的东西,便是这份缩在浓汤里的情了。

后来,我离家自己生活,偶尔也会花一个上午炖鱼头汤。只是,材料一样,火候没变,最后尝到的也没有半分记忆里的味道。

有时和与父母同住的友人聊起,她还是抱怨药汤的难喝。而我在屏幕这边,只轻笑地回了一句:可你还是一口不剩的喝下,不是吗?

其实,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当中的含义。

2月底再次离家之前,母亲为我炖制的田七鸡爪汤,药味依旧,苦中回甘,也不知道下次再次喝到,是夏天、还是另一个冬天?

正如外婆曾偷偷藏起来给孙子们的番石榴,在很久很久以后,我再未能吃到。


评论

热度(5)